第两百七十八章 铁骑风雪下江南(一)-《雪中悍刀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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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褚禄山轻轻跺着脚,捧手呵气,低头笑眯眯道:“真没想到燕老将军也会点头,本来以为都要我亲自跑幽州一趟的,一想到这种鬼天气要从怀阳关跑去霞光城,当时真是有点虚啊。”

    老态尽显的干瘦老人没好气道:“当时都护大人领着八千曳落河铁骑去阻拦董卓私军,就不嫌马背颠簸掉秋膘啦?”

    褚禄山嘿嘿笑道:“出风头的好事和做恶人的坏事,哪能一般计较。”

    燕文鸾撇了撇嘴,对于恶名昭彰的褚禄山,北凉本土的老派武将,几乎就没有喜欢这个胖子的。

    北凉武将的跋扈蛮横,不说褚禄山,还有如李陌藩曹小蛟之流,其实都一脉相承,打仗死战没二话,可就为人品行而言,对老百姓来说,当真称得上好人?答案自然是否定的。

    这其实是大将军徐骁留给新凉王徐凤年的一个难解死结,北凉境内终究已是承平十多年,将种门户多如牛毛,做出多少恶事歹事?远的不说,就说此时站在高墙之上的原步军副帅刘元季,老人的三个儿子,就杀了多少良家子?如果不是林斗房这个退出军伍多年的至交好友,在关外那场风波中连打带骂教训了一顿刘元季,恐怕老统领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,误以为三个儿子只是没出息了一些。其实燕文鸾这些相对作风刚正的老人,对于那些袍泽后代年轻子弟的乌烟瘴气,也并非没有腹诽怨言,只是当年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总觉得亏欠了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,从没有痛下杀手的念头,而且新凉王早年也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,大将军就更要“将心比心”了。

    燕文鸾开门见山道:“除夕夜这件事,做得挺漂亮,可既便如此,我燕文鸾对你褚禄山还是喜欢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褚禄山搓着手转头笑道:“燕老将军啊,你又不是啥美人,一个糟老头子喜欢我的话,也没啥值得高兴的嘛。”

    燕文鸾冷哼一声,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拥挤的城头之上,附近无人的顾大祖显得格外鹤立鸡群,锦鹧鸪周康犹豫了一下,还是离开林斗房等人,独自走到顾大祖身边,不过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个身位。

    顾大祖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。

    周康犹豫了几次,到底还是没有愤懑离去,语气略显生硬,讥讽道:“顾副统领,你老人家不是一向很硬气吗?事先明摆着也是不乐意王爷领军南下中原的,怎么昨夜心甘情愿当哑巴了?”

    顾大祖微笑道:“周大人,那么你想听什么理由?是不是要我承认自己察言观色,做了墙头草才开心?”

    周康也直截了当,点头道:“要是你这么说,我下了城头就去找酒喝。”

    顾大祖平淡道:“那就要让周大人失望了,之所以没有拦阻王爷,虽然没啥大义凛然的说头,却也没有龌龊不堪的心思,我顾大祖为人处世,已经不需要在北凉证明什么。”

    那位锦鹧鸪歪头,伸手掏了掏耳朵,嗤笑道:“这话,才像顾副统领该说的话,可惜啊,王爷已经出城了。”

    顾大祖自言自语道:“哪个老头子没有年轻过?谁没有一两个求而不得的心仪女子?我顾大祖就有一位,只不过当年错过了,所以活到了今天这把岁数,还是不知道当年是跟她真的不合适,还是只因为胆小怯弱才失之交臂。你周大人是出了名的夫妻二人相濡以沫,想必是不会懂的。”

    周康沉默了很久,重重呵出一口雾气,小声道:“老夫老妻了,自当相敬如宾,其实年少时,也曾有过一场**。”

    顾大祖感慨道:“好歹处过,那就比我强了。”

    周康突然转头扯开嗓子喊道:“林斗房!据说你老人家当年不是跟某位南唐公主私奔过吗?咱们顾统领说了,其实他爱慕过那位公主,听顾统领的口气,早年两人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,要不然你们两位唠唠嗑?”

    林斗房瞪眼道:“啥?!姓顾的,你给我说清楚!”

    刘元季立马乐了,跟尉铁山挤眉弄眼,“这下子有好戏看喽。”

    顾大祖懵了。

    等顾大祖回过神,坑害自己的锦鹧鸪已经脚底抹油只见远处一个背影了。

    看到林斗房气势汹汹地一路小跑过来,顾大祖二话不说地也一溜烟跑下城头,喊道:“姓周的,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姓顾!”

    等到两人都跑远,林斗房停下脚步,开怀大笑。

    林斗房又不傻,哪里真会相信周康的胡说八道。

    郁鸾刀站在胡魁身边,类似已经卸任和即将卸任刺史一职的徐北枳田培芳,胡魁他这个幽州刺史也很快要让出位置,不同于徐北枳的出于大局和田培芳的顺水推舟,胡魁始终就志不在为官,视线一直投放在关外沙场,幽州不但他胡魁如此,就连幽州将军皇甫枰好像也开始蠢蠢欲动,像是想要把屁股挪到霞光城那边去,而且这次胡魁连同老帅陈云垂一起赶来凉州,老人言语之中也透露了些蛛丝马迹,幽州步卒的确需要一位正值当打之年的青壮武将。陈云垂虽然没有把话说透,但显然老人是希望他胡魁来担任幽州步军第三号人物,更希望胡魁能够借此机会跟王爷开一次口,别被皇甫枰抢占先机。但是到最后,胡魁还是没有开口,为此老人今天就没给他半点好脸色。

    如今的北凉边军依旧有大小山头,但已经不如早年那般泾渭分明,随着第一场凉莽大战落幕,又有一些顺其自然的微妙变化,比如陈锡亮跟整支龙象军就颇为投缘,也比较受何仲忽周康等诸位老将的器重,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少有铁骨铮铮的读书人,便是不做文官做儒将也做得。而徐北枳则和陵州将军韩崂山副将汪植等人比较亲近,可以说整个陵州系军方,都乐意把徐北枳当成自己的娘家人。而在幽州真正发迹起家的郁鸾刀,和胡魁最说得来,对于王爷心腹皇甫枰的结交,反而很不上心。

    就在两人不远处,站着并肩而立的皇甫枰和寇江淮,虽然如今都是一州将军,但无论出身还是口碑,都有着天壤之别。

    皇甫枰其实也不明白,为何寇江淮愿意靠近自己这个出了名的官场“孤家寡人”。

    寇江淮笑眯眯趴在箭垛上,一语道破天机,“皇甫将军,北凉边军能人无数,不过我觉得还是咱俩最像,不但敢赌,而且不是小打小闹,要赌就赌大的。”

    皇甫枰摇头道:“我一个江湖莽夫出身,倾家荡产能有几文钱,比不得原本就有望在西楚封侯拜相的寇将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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