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一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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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凭什么!

    要知道齐静春当时表现出来的修为,若非不愿打得东宝瓶洲都塌陷入海,不愿连累镇众生,只选择以两个本命字迎敌,而是倾力出手,这个神神道道的年轻道人,当真能够抗衡?甚至是能够保证击杀齐静春?!

    打赢一个上五境,与打死一个上五境,是壤之别。以及上五境心知必死之后,爆发出来的恐怖破坏力,无法想象。

    除非是有高出一到两个境界的仙人,竭力控制战场,或是有人能够搬出一座洞作为牢笼。

    谢实为何胆敢单枪匹马来到镇,便是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我谢实可以死在龙泉县,但是你大骊得先掂量一下后果。

    当时李二在大隋皇宫,亦是同理。

    陆沉却已经算出她的问题,微笑道:“道可道非常道,意思是什么呢,就是言语文字,可以用来话,但用来讲解大道,分量是远远不够的。至于贫道的意思呢,其实就是你想问的问题,贫道不会回答。”

    贺凉苦笑不已。

    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神诰宗的“师叔”,这一路上了无数的奇言怪语,她经常百思不得其解,后来就干脆不去深思了,他愿意,就会叨叨叨个不停,你闭住耳朵、甚至关上心扉大门都不管用,照样会在心头响起他的声音,可当他不愿意的时候,能够十半个月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陆沉望向镇那边,又开始怪话连篇,“世人都羡神仙好,神仙好不好,自然是好的,可你魏檗为何不羡慕,因为你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神仙嘛。”

    “扪心自问,有愧啊,有愧的话,愧字,即是心中有鬼。接下去的君之路,你会有点难走啊。”

    “啧啧,你家孙儿还给人欺负?他不欺负别人就算宅心仁厚啦,他出息大喽,就是那性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,不过没办法,命好就是命好。”

    “来奇妙,同样是一个镇走出去的人,同时回到家乡,谢实做了一辈子好神仙,却要去做一件亏心事。曹曦做了一辈子王鞍,却做了一件厚道事。”

    到这里,年轻道人突然转头望向身后的贺凉,笑问道:“凡俗夫子的心心念念,你听得见吗?”

    贺凉无奈道:“十境练气士才能依稀听闻,我如今哪里做得到。”

    年轻道人哦了一声,“那你确实需要好好修行啊。”

    贺凉只得苦笑。

    年轻道人觉得这个可以,便打开了话匣子,不管贺凉感不感兴趣,竹筒倒起了豆子,“贫道告诉你啊,这种事情很玄乎,但其实又一点不玄乎,一种是心诚至极,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,所以圣人有言,惟精惟诚可以动人。凡夫俗子,某些时刻,一样能够引来神灵感应。”

    “另外一种当然是修为极高、或是赋异禀,他们的心声,自然而然更加响亮。比如贫道想要跟你讲话,你想听不想听,就都听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吧,我觉得这跟贫道修为无关,还是惟精惟诚使然,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贺凉可不会溜须拍马,“我觉得是师叔道法高深的关系。”

    陆沉有些失落,又不想话了。

    类似李希圣当时在入山途中,直呼白泽二字,立即就能够让那位远在宝瓶洲西海之滨的白老爷听见,而身边学生崔赐恐怕张开嘴,破口大骂一百遍,白老爷都听不到,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。当然,万一他一个较真,隔着十万八千里,崔赐必然会“无缘无故”暴毙当场。

    这类之骄子,仿佛是一颗颗闪烁在陆地之上的璀璨星辰,当然更加吸引目光。别看世俗习惯性冠以“圣人”头衔的十境练气士,躲得跟千年乌龟王鞍似的,其实在某些一身修为通彻地的大佬眼中,反而比世俗常人更加一览无余。

    当然,神人掌观山河,“袖手”,没那么简单,一国一洲之地,自有其无形屏障的存在,阻滞着别处投来的视线,洞福地的地界之,根源就在于此,如果隔着一座下,还要窥探内幕,所需修为,那真是需要境界高到上去了。

    镇南边,时不时有金石之声响彻云霄,那种极具震慑力的声响,常人反而丝毫不知,但是对于练气士来,动静不,事实上,阮邛在剑炉内的打铁之声,落在妖族耳中,堪比耳畔的春雷阵阵。

    那些心存侥幸滞留在镇的妖物,一个个现出原形,气海剧震,生不如死,疯癫发狂。然后被早有准备的大骊练气士和纯粹武夫,先联手制服,然后丢入大山之中,这份人情,无异于救命之恩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阮邛的铸剑气象,不由得让旁人感慨一句,圣人就是圣人。

    但是贺凉有些讶异,“铸剑已经临近尾声,为何动静还这么大,使得地界之内,山根水运都有些摇晃了。难道是这把剑的品相之高,能够名动下?”

    陆沉笑而不言。

    圣人们一样也要做买卖啊。

    只是既然齐静春跟师父谈妥了,那他就绝不会再插手此事。

    这既是尊师重道,更是对那位读书人表达自己的一份敬意。

    遥想当年。

    算命先生陆沉背对着学塾那边,给人测字算卦。

    身后是一位儒家圣人在为蒙童稚子们传道授业。

    至于为何齐静春必须死。

    涉及到一个很大的大道。

    齐静春在骊珠洞之内,遍览三教典籍。

    齐静春的“有望立教称祖”,立的什么教?

    不管是什么,总之他跟某人想到了同一处去,那么陆沉作为那个饶师弟,就必须亲自下来这里。

    陆沉望向空。

    曾经有个读书人就坐在那里,以一己之力,对抗三教仙人。

    佩服归佩服,敬重归敬重。

    昧着良心的事情还得做啊。

    后来他顺势而为,大致推演算出了齐静春的真正后手,便给那少年留下了四个字,是让他练字,这是真的,但是最大的意义,还是放风筝一般,希望借着少年临摹那四个字的时候,在某算出最关键的一步棋,纯粹是下棋高手的好奇而已。

    但是很奇怪,少年只给了陆沉一次机会。

    而且陆沉也根本算不出太多。

    对此陆沉倒是不介意什么,毕竟大局已定,他还真不会在齐静春死后落井下石。

    年轻道人曾经亲口对少年笑言,“看似好心的善举,未必是好人好事情。”

    是有深意的,既是那几张药方那四个字,更是那一串蓄谋已久的糖葫芦。

    陆沉松开独轮车的把柄,伸了个懒腰,笑道:“若无闲事挂心头,后一句是什么来着。”

    年轻道姑微笑道:“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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