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三章 酒鬼少年郎-《剑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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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给顾粲一条泥鳅怎么了,知道了它是一桩大机缘,又怎么了。
陈平安根本不心疼。
当这个世界给予自己善意的时候,一定要好好珍惜,要惜福,无论大。
所以烧窑的半个师傅,姚老头过那句话,陈平安当时就觉得是底下最好的道理。
是你的就好好抓住,不是你的就不要多想。
底下没谁是欠你的,但是你欠了别人,就别不当回事。
后来陈平安对待刘羡阳,亦是如此。
上山采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,是刘羡阳教会了陈平安如何下套子逮野味,如何制造土弓,如何钓鱼,到了龙窑烧瓷,还是年纪稍长的刘羡阳在护着陈平安。
陈平安这么苦兮兮从孩子活到了少年,活到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,虽很愿意讲道理,但是如果牵扯到顾粲或是刘羡阳,例如搬山猿那次,陈平安讲个屁的道理,只要本事足够,那就干死为此。
陈平安曾经对一位外乡姑娘过,如果以后自己找着了像娘亲为人那么好的姑娘,哪怕她给什么道祖欺负了,他一样要卷起袖子干架的,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,愿不愿意为媳妇打这场架,又是一回事。娶了那么好的媳妇,不晓得心疼,陈平安亏心。
当然了,那样的好姑娘,陈平安觉得找着了,可是还没出口,所以才要走接下来那趟江湖。
他一定要背着自己偷偷取名的“降妖”“除魔”两把剑,走到她跟前,鼓起勇气大声告诉她,“宁姑娘,宁姚!不管你喜不喜欢我,我都喜欢你,很喜欢!”
至于是挨巴掌,还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,厚着脸皮跟她了再!
老人从陈平安手里抢过养剑葫,仰起头灌了一大口,却没有马上丢还给陈平安,没好气道:“这酒真不咋的,你继续,鸡毛蒜皮的腌臜事,也就只配当这壶劣酒的下酒菜了。”
陈平安想了想,双手笼在袖中,“那年冬熬过去后,我好像开了窍,脸皮就厚了,饿得实在不行,就去求人蹭饭,然后一次次都记在心里,想着开冻之后,可以进山,挣了铜钱就还给他们,也会有好心的老人主动送我旧衣服,我不会再觉得难为情,家里不缺东西了,都老老实实收着。那几年里,我拼了命进山采药,但是挣钱还是很少,实在是力气太了,杨家铺子好些药材又难找,这也很正常,好找的药材,哪里能让我挣这个钱,对吧?所以我就给街坊邻居们帮忙,早上就帮他们去铁锁井提水,一有农活,就去田地里帮忙,大晚上会蹲在那边,帮他们抢水,免得给别人截断了水渠,我不敢硬着干,需要躲在远处,等到那些青壮们离开,才敢偷偷刨开,把水源引入邻居家的水田才行,等到守着夜,看到水田的水满了,才去将沟渠坝重新填回去,为此我还被人追着打过很多次,好在我年纪,但是跑得快啊,真正吃亏的次数不多。”
光脚老人悠悠然喝着酒,嘴上着酒不行,其实一口接着一口,真没少喝,耳朵里听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市井事,老裙是也没觉得如何心烦。
陈平安毫无遮拦地过了心里话,觉得痛快多了,就伸手去拿酒壶,老人手肘一抬,拍掉少年的手掌,不客气道:“等会儿。”
老人双指捻住酒葫芦,缓缓道:“陈平安,你了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,想不想听老夫讲一些无甚用处的大道理?这些话,便是老夫当年巅峰,已经站在世间武夫的顶点,你老夫的眼界如何?够高了吧,也觉得一文不值。要不要听听看?”
陈平安笑道:“,我就喜欢听人讲道理。”
老人站起身,“老夫曾经在一座中土神洲的山顶,偶遇一位气态儒雅的老书生,当时不知身份,后来大致猜出一些,只是没领会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,才有之后沦为疯癫老汉的凄惨田地。当时与老书生闲聊,别看老夫是纯粹武夫,口口声声着拳理,其实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,读过的书,极多。与老书生闲聊到最后,便向他请教一些想不通的事情,然后老书生便大致了一些他的道理。”
光脚老人拎着酒壶,开始散步,绕圈而行,“那个老书生,我们活在一个很复杂的世道里,很多饶言行,哪怕是学问极高的读书人,还是会自相矛盾,我们看多了没甚道理的事情,难免会问,是不是书上的道理,是错的,或者,是那些道理还没有透,没有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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